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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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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的时候,田红旗睁开了眼:黑爷已经伏在茶几上睡了,田红旗起身伸了个懒腰,她觉得一阵恶心,干呕两声急忙向洗脸间走去。

洗漱一番的田红旗失神地望着镜子里自己,她悲哀地叹息一声,心想,自己一定是怀孕了。

在离墟城还有一站的时候,田红旗悄悄地下了火车,她决定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躺在一家私人小诊所做人流的床上,田红旗感受到了一个女人所有的遗憾与无奈。她梦想着能找一个象王社那样的男人,想象着能和王社有一种心灵的沟通,但岁月催人老,她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感到了自己的怯弱,尽管梦想依然闪亮,但她知道自己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出人头地。她模拟出自己以后生活的无数个结果,但她从没有想到黑爷会走进自己的生活中。她知道,以后和黑爷在一起生活,仅仅是个虚幻的梦境而已。

田红旗在小诊所躺了几天,觉得身体恢复得可以了,便和小诊所结清帐走了。

翻过皇藏峪就是墟城了,田红旗决定走着回家。一条小路在田野中弯弯曲曲地伸向山脚,小路的尽头稀稀落落有几户人家,这是一个很小的小山村。一个清幽的小池塘旁,几间青砖青瓦的小屋,远远望去屋前是宽阔的田野,屋后是高高的山峦,近眼欣赏屋子的周围是果树、花草,鸡鸭成群,牛羊满圈。田红旗朝眼前那个院落走过去的时候,觉得那正是她儿时羡慕向往的地方。

一个僧人打份的女孩子立在田红旗面前,她白皙的皮肤水润光滑,大大黑黑的眼睛清澈纯净,两颊的酒窝笑意微微。田红旗向她诉说自己想借住一晚的请求后,她的面容很淡定,眉宇间透出一丝看破红尘的冷漠,只是冲田红旗点一下头,手里托着一只小雪狐。

“我叫夏星,师傅去山里办事去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夏星把田红旗让到屋子内,“我们也只是暂借老乡家的房子小住,施主,看你憔悴的样子,是不是身体有所不适。”

“没有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田红旗只想尽快找个床铺躺下来。“我的家就在墟城,翻过这座山就到了,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没有什么的,你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吧。”夏星这样说着的时候,开始烧火做饭,“我给你下碗面吃,看上去你身子挺虚弱的。”

“那好吧,等我走的时候一块给你算帐。”田红旗躺到床上的时候说,“我会给你钱的。”

“嗯。如果你愿意给就给吧,刚才我说过了,我和师傅也只是借住老乡家的,如果你愿意给钱,就把钱留给老乡好了。”夏星边烧饭边给田红旗说到,“施主,你身上有钱为何不去饭店旅社呢。”

“本来是想翻过这个山头回墟城的,看到有这么美的一处地方,就神差鬼使地走过来了。想必和你有缘吧,我是相信缘份的。夏星,我还真想吃碗面呢。你不要打鸡蛋,我不喜欢吃那玩意儿,会发胖的。”田红旗觉得夏星并不陌生,好象已经和她说过很多话似的。“夏星,多好听的名字,你怎么会出家为僧呢。”

“人们的心灵也许没有空白,也许真的被很多复杂的颜色所充斥着,只有让自己心灵澄清时候,也会真正地看清自己的内心。”

“这社会越来越热闹,哪有几个人能静静地坐下来呢。社会变化得太快,象从黑屋子里猛然走到室外,阳光很刺眼的。也许是从明晃晃的日头下突然走进黑屋子里,反正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的。”田红旗说着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叹嗟一声笑到,“现在,大棚把季节搞乱了,关系把程序搞乱了,级别把能力搞乱了,法官把法律搞乱了,公安把治安搞乱了,银子把官场搞乱了,事故把交通搞乱了,小姐把辈份搞乱了。还有,欠个人的钱是穷人,欠国家的钱是富人,喝酒看度数的是穷人,喝酒看牌子的是富人,写书的是穷人,盗版的是富人,吃家禽的是穷人,吃野兽的是富人,耕种土地的是穷人,买卖土地的是富人,女人给别人睡的是穷人,睡别人女人的是富人。工厂变歌厅,书店改酒楼,失业大军数百万,桑拿歌与酒。上面常来人,视察加旅游,小心陪侍别出错,工作有成就。世事多变幻,官场巧运筹,相互照应方便多,公酒交私友。人生苦且短,工作多烦忧,哥们姐们再进一杯酒,泡完脚再走。这都是我打工的时候听到的一些顺口溜。夏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适应社会,要不,就是感情上遇到了挫折,才会出家的吧。”

“只有静静地呆下来,也会听到人间真消息的。”夏星很平静地说,“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生存方式可供选择。其实,只有快乐和不快乐两种答案。快乐的事情却总是不如悲痛与伤感来的更加真切,人生有很多追求其实都是虚幻的,海市蜃楼,水月镜花,在梦想与现实不断擦肩而过的岁月里,那些永不止歇的失望与企望,在我们纷纷扰扰的生活中,随时随地的阵痛着我们的心灵。相比之下,可能只有孩子最能发现人生的快乐,因为他们的人生简单,易于满足,所以他们的心胸宽广,世界因其简单而空间无限。八指头陀曾有诗说:吾爱童子身,莲花不染尘,骂之唯解笑,打亦不生嗔,对境心常定,逢人语自新,可慨年既长,物欲蔽天真。我们都在长大,人生其实何其短暂。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一样的,但是接近快乐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能否实实在在、顺其自然地活着,这既是快乐的根本,也取决于你是否有平静安然的心灵。遁入空门是个能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能让自己的灵魂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入了佛门,灵魂的自由之花便会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灿绯红,佛说那是彼岸花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转眼即逝,我们要做的是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静静地,你才会领悟一些东西的。”

两个人谈得很投机,仿佛一下子要有许多话要说似的。见夏星把面盛好,田红旗下床后便兀自吃了起来。

田红旗边吃边和夏星说着话,她没有想到居然会和夏星一见如故,好象总有说不完的话。她向夏星说起了自己山城打工的事,也说起了黑爷,当然,也说起了柳三棉。田红旗没有注意到,当她和夏星说到和柳三棉一起卖菠萝的趣事时,夏星似乎听得很认真。

“人生之缘如冬日的雪,洁白而轻盈,它在世间轻舞飞扬,随着风儿不能自抑地舞动着。相遇的人在一起,正如两片雪花相相碰相撞。交合在一起,成为朋友或夫妻,真的是要靠缘份的。”田红旗叹息一声说,“真的是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将心靠岸,岸在哪里呀。是软弱让我懂得残忍。以后,我会狠狠面对未来的人生每次寒冷。梦随心求,心随梦动,一份淡淡的爱,一种浅浅的忧伤,都象风中的落叶,去了,没了。”

“风吹过花儿,随风相附,如茵所归,一切皆有定数的。佛说,前世的五百次轮回,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当一切都已成风,你要学会面对冷冷的寂寞,学会接受晓风残月的凄美。日车翻新,我和你一样,明天太阳升起时,还要干着自己该干的事情。我们都很平常,也都非常普通。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你看一下街市的人流,每个人身上都是有故事的。只是有一件事没有多少人去想:谁在写我和你的故事,是不是我们的故事早都被人写好了,只是我们都在不能自抑地演义着,仅此而已,而已而已。”

“舍弃了头顶的白云,身边的清风,脚下的绿草,要自己进入一种循规蹈矩的生活中里,天真的快乐将不再重来。想到这些我就会有种惶恐的感觉。”田红旗放下碗,她苦笑一下说,“自以为理性而成熟了,做出的选择真的是很残忍。人与人之间其实是不识的,即使相知相重,生死不舍的两个人,也总有彼此触摸不到的底渊,总有相互隐瞒与抵触的部分,以至有一天因此而疏远,淡到相对无语,淡到彼此无干无涉。没有谁可以彻骨认识谁,除了自己,和另一个自己。人生苦痛多起于爱恨,常想,若能如此,让每一次相遇都是情窦初发,让每一段故事都成绝版。不要有丁点残屑遗落在记忆里,成为日后闲时把玩的玉,或是刺入心头的针。在自己的园中莳花弄草,至于隔岸风雨,不知,也不想知。若果真如此,人生还有什么滋味。打工的时候,我拚命地抓紧时间看书,最沉迷的是诗中那淡泊恳切而深挚的情,生命与心灵的融洽澄澈的相互理解,感悟的人生智慧。荼糜早凋,花事已残。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打工妹,居然让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孔子、老子、庄子向我走来,夏星,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陶然忘我的境界,我领略了情趣,获得了教益,培养了性灵,享受了闲适,启迪了文化与历史的感悟。可现实中我更多的时候是我自己作茧自缚,因为我内心的欲望做祟,人生变得复杂而多变,稍纵即逝的快乐总是被不断出现的欲望取代。名利虚荣物质诱惑一点点在蚕食着我本来纯净的心灵。今天遇到你,感觉自己的心灵远离了浮躁与喧嚣,好象从来没有这样平静,从来没有如此坦然,从来没有这样从容。夏星,你以后要去哪里,还能遇到你吗?”

“我去哪里都不重要,能不能遇到我也无所谓的,田施主,以后的路你要一步一步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做好的。相信自己,胜不妄喜,败不慌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要学会放弃。当你放弃一个很爱你的人的时候,你并不痛苦。当你放弃一个你很爱的人的时候,那才痛苦。如果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那是更痛苦。如果要是有缘份,时间空间都不算是什么,但是要是无缘,就算是相聚可能也是无法会意的。其实人生在世很多事都不必太在意,更不要去强求,就让一切随缘,不是更好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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