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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想得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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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务科长冯八矬子摇晃出佳丽堂,觉得自己像一个纸鸢轻飘飘的,哈欠连连地来到警察局长面前。

“瞧你个熊样,像刚从娘们儿被窝爬出来似的,给抽干了吧?”陶奎元没深说,去佳丽堂一半是他的主使,栾淑月那边需要警察照眼,他也答应照眼,局长不便出面。冯八矬子代自己去,他乐此不疲,除了栾淑月,他还有想头,“花豆包!(老色鬼)”

冯八矬子笑笑,没否认,说:“去佳丽堂看看小香。”

“小香,小香的,你没少说小香。”陶奎元倒碗浓茶推给冯八矬子,说,“喝点茶,提提神,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都是让那帮赌徒给折腾的,我好几天没睡好。”冯八矬子遮柳子说,“王警尉这家伙胆子倭瓜大,领人到城东警察署的监房里耍钱,让我都给逮来啦。”

“一起抓来的还有谁?”陶奎元问。

“刺猬猬。”冯八矬子绕脖子(不直截了当)说。

“刺猬猬?”

“四爷,徐德龙。”

怎么还有徐德龙?处理他真是两手捧刺猬啊!单单处理王警尉,恐怕说不过去。陶奎元问冯八矬子,你说咋整?

“刺猬猬有吐遁(隐形逃脱)的本事啊,四爷……”冯八矬子清楚局长,碍着三姨太徐四凤的面子,四叔丈爷轻易不能碰,实不可解要碰他,要狠实。让徐德龙吐遁是个好办法,他大加赞赏道,“行,八矬子你行!”

“局长,那王警尉?”冯八矬子的神情天气一样阴不唧的。

“他可不是刺猬猬,扒掉皮,赶出警署。”陶奎元变了圆滑腔调,强硬起来。

今天早晨冯八矬子被叫回警局的,说有重要的事情,在小香被窝糗(死活不离开)的打算泡汤。他说:“局长大人找我就为处理王警尉呀?”

“怎么?没逛窑子重要?”陶奎元训斥道。

“不是……我以为局长叫急着我来……”冯八矬子心还拴在妓院,局长同他说事儿,精神始终不能集中。

“八矬子,你还想着那个小香的窟窿眼儿?”陶奎元见他心有旁骛,嗔怪道。

“喔,没有。”

“没有,你还没有……八矬子,我抠你耳朵(提醒),栾淑月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们可要好聚好散,惹烦她小心整翻白儿你。”陶奎元说她悬对你老婆说你逛窑子。

冯八矬子惧内,夫人治他不打不骂,剪子摆在明面上,说:“你胡来,把你那玩意铰下来!”

警察科长晕那把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剪子。她说要铰下来的东西男人失去不得,变成太监可不好玩喽!

连日来栾淑月酸酸的目光盯着冯八矬子,心中有一盆豆芽菜在生长。女人觉得空落落时,最恨的是男人。那个早晨她恨他,碰到一个男人一定让他恣意蹂躏,也是对曾经相好——老bao同警务科长有一腿——的一种报复。撞到风流韵事的枪口上,徐大肚子拣了一个大便宜,他明明闲逛到妓院,兜里所剩无几的几吊钱不够拉铺的,充其量够吃杯花酒的。

“哟,徐爷找姑娘来啦?”老bao子道。

“别胳揪我,哪有那闲钱啊!”

“我赏你一把。”她说,递眼色让他随她进老bao子卧室。

天上掉下这么大的馅饼,徐大肚子一下还张不开嘴,瞠目愣呆。将信将疑地说:“不是大嫂没在家,你逗妹吧?”

“咯楞子(特别)!”栾淑月回手拽他进屋,说,“平日里你色迷迷的瞅我,今个儿让你吧你又……别戳秫秸(呆立),上炕!”

栾淑月和徐大肚子在一铺小炕上厮混。

“你打算秋后到大鼻子(俄罗斯)那边去?”她的问话湿涝涝的,显然是汗浸过。

“小鬼子和大鼻子真枪实刀地对着,国境线封得严,过不去,我打算捡起老本行。”徐大肚子喘息着,面包上运动很累人。在他的心里肥硕的老bao就是只大列巴(面包)!不过她皮肤很白,不是黑燕麦的。

“配骆驼的鞭子都输给人家,你又不能当公骆驼使。”面包发出粗糙的声音。

“对你来说,我是峰大公骆驼!”

“你……干那事……是比荣锁强。”她提大茶壶荣锁没提冯八矬子。

“我想给你当公驼。”徐大肚子认真道。

“想的倒美。”栾淑月说的是真心话,图钱图快活都不会找他,为气冯八矬子索性拉他上炕。她不喜欢圆乎乎软塌塌的男人!

徐大肚子想到什么,说:“有荣锁那大茶壶,养我是没用。”

“你叫他荣锁,万万别叫他大茶壶,那小子可狠,惹翻了脸,还不把你裤裆里的杂碎割掉……让你成太监,嘻!”栾淑月戏言道。

“如今皇上在新京(长春),需要太监伺候呢。只是我进宫,谁伺候你?”徐大肚子自嘲,会找坡下驴,拣一把便宜如意外拣把好牌,得了一把便宜甭想有第二把。

“荣锁呀,荣锁比你小二十来岁。”栾淑月为气走徐大肚子,夸张大茶壶的功能,用乡间最雄性的动物比喻他,大儿马子,大叫驴什么的。

徐大肚子自然知趣,男女方面的事雷呀雨呀的过去,他转了话题道:“你说昨晚上我点儿多高。”

“输得付不起姑娘的卖臊钱,才跑我这儿来下穷,点儿还高呢!”栾淑月挖苦道。

“你这老玉米香呢!”徐大肚子厚颜道,“有一个人,你见不着喽。警察抓走王警尉。”

“咦,警察抓警察,不,警尉。”栾淑月疑惑道。

“王警尉这回够呛,警察抓赌自己去赌,执法犯法罪加一等。”

“能怎么样,不会怎么样。”栾淑月跟警察打交道多年,了解警察的黑幕,说,“做个样子给百姓看,警察还不是偏向、袒护同伙。”

“不一定,王警尉这次够呛。”徐大肚子神秘的笑里藏着几分幸灾乐祸,说,“等着瞧吧,要栽。”

老bao栾淑月同王警尉没什么刮连,放下他不说,问:“你说你在场,警察咋没逮你?”

“说点高嘛。我前脚走,警察后脚就到。”徐大肚子侥幸道。

“徐四爷呢?”栾淑月问。

“他呀,和王警尉一起抓到警局。”徐大肚子说。

“警察不能把四爷怎么样。”栾淑月说,不知她是说徐家有人,还是对警察拿赌徒没办法。

警察不能把徐德龙咋样,栾淑月这样说没错,他已经被放出来。走出警局大院他没直接回家,街上漫无目的游逛,在郝家小店前遇到一个猴的人,对那只猴子产生兴趣。

有几个孩子兴趣却从猴子身上转到徐德龙身上,起哄似的再次唱起当时还不流行,后来写入三江史志的歌谣:“歪戴帽子,反趿拉鞋,谁敢赢我徐大川爷?”

徐德龙闻之不恼,听着反笑,拱手向孩子们道:“谢谢夸奖!谢谢夸奖!”

丁淑慧坐在筐铺炕上,缝补一件褂子,不时撩一眼窗外,就这么的看了几天,仍不见丈夫回来。她望得眼睛疲劳,家里没咸盐了,梳了梳头,胳膊擓只筐上街。

已是康德年——195年,民国4年,昭和10年——初秋,三年前徐秀云离家时街上杨树有黄叶,哦,一晃人走了三个年头。走时筐铺还开着,不久随着四爷身心全投在赌桌上,筐铺所有物品当、卖光,现在几乎是没有什么东西可卖。

穷到什么都没有,走在街上省得眼睛疲劳——看买卖店铺——直奔酱菜店购买咸盐。然后拿着盐回家,肉铺前遇到一伙花子唱莲花落乞讨:

这块肉,切得好,

五花三层把菜炒。

回家炒上一大盘,

全家大小拉拉馋。

傻子就像过了年。

麻烦师傅再回手,

再给切一块我就走。

厨师说:“你还没有个完哪?”

不是傻子癞皮缠,

盼个好日子得多少天!

我吃最后这块肉,

师傅你儿女满堂多福寿。

肉铺给花子一块肉,当然不是五花三层,而是血脖——位于动物颈脖处,含有大量淋巴结、脂肪瘤和甲状腺等——肉。乞讨不能挑肥拣瘦,丁淑慧羡慕乞丐,准确说羡慕那块肉,好久家中锅里不见荤腥,吃到血脖肉也是难得的美味。

越临近家门脚步越沉,走向黑暗和明亮心情不一样。秀云在时还有一窝燕子在房檐子上垒窝,燕子这两年也不来了,应了那句老话:燕子不进愁房。

赌徒家徒四壁,唉声叹气太多,灵性燕子都受不了,宁可舍去旧巢不在光顾。她脚步稍快一些便可以碰见丈夫出门,或者先前丈夫早回来一会儿也可以碰到媳妇,错过往往诞生一个故事。

徐德龙回到筐铺丁淑慧刚走去买盐,房门锁着,从一只破筐底下取出钥匙,开门进屋去。

到谁家看日子过得怎么样,最直观的是看眼炕席,那个年代的关东人家,炕席可表明穷富,富人家苇席,普通人家秫秆席,再穷的牛皮纸糊炕,更穷的直接睡土炕面,徐记筐铺的炕席补块蓝色布补丁。糊着“老兰刀”牌香烟盒的烟笸箩,一只铜烟锅伸进来,撮满一锅烟,大拇指捻实,划火柴点着。

深埋在烟雾中的徐德龙在想什么?突然大笑一声,大概回想一次牌点儿起,摸把天和!常常想想成绩,赌耍永远兴趣不败。赢,赢……频繁想到的字眼儿。关东的蛤蟆腿(旱烟一个品种)很冲,老烟民抽它觉得过瘾,一袋接着一袋抽烟。

吱,吱!老鼠在杂物间——修在屋内的小房间——内打架、撕咬,尖叫,霹雳扑棱……他听来很烦,顺手绰起炕上的线板子,砸向木板门,老鼠安静片刻。杂物间老鼠再次折腾,这次抓起鞋撇向杂物间门,老鼠安静一会儿,马上又打闹起来,没完没了,大概是发情追逐。

“该死的东西!”他撂下烟袋下地,找到烧火棍,进杂物间打老鼠,翻找时烧火棍掘开干树条子,一片暄土,棍子探进去,咣啷……什么东西?他蹲下身,手扒开土,坛子嘴露出来,眼睛一亮,再扒,是一只大肚坛子……埋在土里的坛子多是用来藏贵重物品,一定是媳妇……他的手伸进坛子,触到金属东西惊喜。啊!钱!往下他做的是一个赌博故事的开头……

几步远到家了,一股风刮过来诱人的味道,香味从一家熟食店飘过来的。日子过得好的时候,一次丁淑慧和徐秀云街头选购食品,熟食摊品种繁多,猪头肉、猪耳朵、猪舌头、猪蹄、猪尾巴、烧鸡、熏兔……

“伙计,”丁淑慧手拎绿豆色玻璃瓶子说,“来只猪蹄。”

“好嘞!”小贩用马莲叶系了只猪蹄,说价道:“两角钱。”

丁淑慧付了钱,把猪蹄递给徐秀云拎着,说,“给德龙装斤酒去。”

“恒盛源”酒店挂着红色葫芦店幌,她们进去装了一斤高粱小烧白酒……一切都只能回忆了。她见筐铺门敞开条缝儿一愣,走时锁了门,她习惯拽下锁头。明明……哦,八成是德龙回来过,丈夫有个不好的习惯,进出时常不带上门,她总开玩笑道:喂,德龙你的尾巴没进来吧?他回头一看门没关。

“德龙!”她喊着迈进门槛,屋内空空荡荡,无人应声。炕上的烟笸箩旁撂着杆旱烟袋,烟袋锅里有烟燃着,袅袅飘着烟雾。

丁淑慧目光落在杂物间敞开的门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进杂物间,惊呆了。干树条子扔在一边,蒙着猪吹泡的坛子倒在土坑边上,明显给人掏过,丁淑慧一屁股坐地上,哇地一声哭出来……

赌徒的鼻子好使,能准确闻到同类在什么地方。这不是吗徐大肚子晃荡进郝家小店,近一时期他经常来这里住宿,他鼻子很好使,这里有人玩,说赌也成。

“徐爷睡通铺,还是?”郝掌柜问。

徐大肚子掏出数十张壹元纸币,捻成扇形,朝脸上扇了扇道:“郝掌柜,圈个局(拉拢赌徒凑成一局)。”

“巧啦,巧啦。你的老牌友,也在敝店。”郝掌柜说,拢人在小店里成局——设赌抽红。

“哦,是四爷!”徐大肚子猜出来。

“对,对呀。”郝掌柜怂恿说,“瞧四爷今天腰里鼓溜溜……”都知道四爷有钱搁不住,忍不住往牌桌上扔。

“那个做‘汉买卖’的?”徐大肚子问,一听到赌他耳头眼儿冒小脚的主。

“卖刀口药的宋小得瑟!在,在,今晚硬八股绳挑关锡鑞匠上了场,他们正三缺一,请吧徐爷。”郝掌柜倒几分心急了。

申卷

九月里来九重阳,

天申打柴下山岗,

火官背着机关炮,

吓坏坤山兽中王。

王警尉因赌博都给开除了为标志,三江警察局缉赌越来越严——维持社会治安没收的赌款和对赌徒及设赌场者的罚款①。但是没人能挡住赌徒的脚步,缉赌风声渐紧,他们跑到亮子里镇郊外去赌。

乱尸岗子深处荒坟座座的,枯树掩蔽,坟前石碑、木碑。一座拼骨(合葬)的大坟包旁,几个人正掷骰子耍钱。

“哥几个慕四爷大名而来,领我们到这地方,就差儿没和死人掷几把骰子啦。”一个赌徒埋怨道。

“近日警察缉赌,”徐德龙解释道,“风声吃紧,你们谁愿意去西安煤矿当煤黑子?”

“警察能不能闻着骰子味儿,找到这儿来呢?”一个赌徒心虚,胆儿突的。

“狗鼻子啊?”徐德龙把握地说,“各位放心大胆玩,警察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到乱尸岗子成局。”

“别顶烟上,躲避点好。”一个赌徒说出更安全的地方,“白狼山里,有个狼洞挺大,下回在那儿玩,背风,又肃静。”

“没狼?”徐德龙问。

“狼崽儿都挖走了,才留下那大个土坑,足有半间房子大小。”一个

据记载:伪满洲国把赌博当作特殊犯罪,而伪警察在公开禁赌,抓捕赌博犯同时,暗地里却勾结汉奸放赌,致使赌博有禁无止。大汉奸李九鹏,勾结日伪势力在东北各地广设赌局。捞取的赌资,献给日本侵略者。赌徒说。

乱尸岗子这场赌输赢没悬念,徐德龙唱唱咧咧的说明他赢了,到了家门口仍在唱:

拨灯棍,

一寸长,

靠干灯碗就月亮,

摸着瞎糊爬上炕,

哎呀!这炕扎骨凉……

丁淑慧迎接徐德龙进屋,说:“半街筒子都听你唱了。不怕招来警察呀!”

“我心里忒乐呵!”

“甭说,准是赢啦。”

徐德龙用褂子包裹的钱扔到丁淑慧面前,说:“钱来了!”

“我给你热酒,有猪蹄。”丁淑慧咋生气不忘疼他,买了一只猪蹄预备给他下酒。

徐德龙鞋都没脱,头朝里躺下,说:“太困,太困!”说罢睡去。

丁淑慧脱去徐德龙的鞋,将从衣袋掉出的那对铜骰子装回衣袋里去,给他盖床被并掖严。她开始数钱,数够被他从坛子里拿去的本钱,竟赢了一百多块大洋。

睡梦中的四爷笑啦,她猜出他梦见自己抓张好牌,随即唱道:**过后河冻开(东风)!

一天一夜后他醒来,她为证明什么,问:“你梦打麻将?”

“是啊。”

“河冻开是什么?”丁淑慧问,她不懂牌歌。

“东风。”他说。

徐德龙对赢回来的钱做了安排,还上家里的本钱,留五十块大洋给妻子,他自己留二十块,余下的他们俩添置过冬衣服。

估衣铺铺面不大,一张工作台上的工具也简单:皮尺、石笔、剪子;一面穿衣镜,一台手工操作的缝纫机。一个伙计正用装木炭的熨斗熨烫衣服。另一个接活的伙计用皮尺给徐德龙量着尺寸,建议道:“棉袄您还是穿偏襟的合适,冬天,青、蓝色为好。”

“抿裆裤裤腰高点,他腰有毛病,怕凉。”丁淑慧说。

徐德龙量完尺寸,说:“给她做件棉袍。”

“我有穿的。”丁淑慧说。

“做!”

“刚从奉天进来一批花洋布……您挑一种。”伙计推荐布匹道。

徐德龙亲手为媳妇挑选一块布料,量完尺码走出估衣铺,他拉着她去杂巴地——露天的“把式场”,人们围一圈看演出。他肩上搭一双崭新的棉胶鞋,鞋带穿着五眼,身前一只身后一只垂吊着,丁淑慧手里拿一桄黑线,一桄白线,凑上前看热闹。

“今日来到贵宝地,承老少爷们抬举。”卖艺人对观众作一个罗圈揖道,“我们是初学乍练,有经师不到、学艺不精的地方诸位多包涵。”

“这是开场练把式。”徐德龙对丁淑慧说。

“假如各位看我们练得还像那么回事,请您高抬贵手,赏我们吃饭钱、住店钱……”卖艺人嘴皮子功夫了得,呱呱叫。

“咋光说不练?”丁淑慧问徐德龙。

“没看有人听说要收钱就往外挤。你听卖艺的接下去怎么说。”徐德龙是行家,他懂卖艺的这一套。

“假如哪位出门一时忘了带钱,白瞧白看我们也不生气。只求您脚下留德,站脚助威,我们也感恩不尽。只有一样,千万别在我们练完了拔脚就往外挤。”卖艺人说完,一个矮胖子倒地,双脚支起磨盘;第二个节目一个鼓起赤裸的肚皮上放数支竹筷子,一把锋利宽刃大刀砍下去,筷子折断,肚皮丝毫未伤,全场一片喝彩。

一小女孩捧着铴锣转圈收钱,徐德龙丢进锣里一角钱,尔后同丁淑慧挤出人墙。

“回家吧,我累啦。”丁淑慧说,或许是心疼钱,或许是对卖艺的节目不感兴趣。

“喔,回家。”

夜晚,丁淑慧手搂着一堆钱,沉思。

“我知道你寻思啥呢。”徐德龙朝她笑笑,揭穿道,“咦!这钱藏哪儿把握呢?让我男人再掏出去耍钱,再给输喽咋整?”

“你鬼精!”她说。

“耍钱人有几个不鬼,有几个不精?再说你和我一被窝骨碌这么些年,你的脾气秉性……你一眨巴眼睛,我知道你想啥!”

“别说你胖,你就喘。这钱,到底扛不住你惦心。”

“我向交你个实底,这钱给你留过日子的,我一分也不动,别说埋呀藏的,我不翻不找,你就是扔在炕上,我也不动一分一毫。”徐德龙发誓道,“淑慧,耍钱这口神累,死我也戒不掉了。赌场就两个字,输,赢。十耍九输这理儿我认。说不准哪一天我会输得很惨,输得不认你,不认我自己……不是给你宽心丸吃,赢了自不必说,输了卖血剁手指头,我也不会连累你。”

“别说得血糊连的。”丁淑慧觉得可怕,赌徒的结局她亲眼见了,倾家荡产的,典妻卖女的,割肉剁指的……她不愿意看到四爷走到那一步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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