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嗤笑,直接拉白楚言上车,真的头也没回。
萧刻站在车外,仰头望向那急匆匆奔去的马车,如鲠在喉。
他只感觉后悔。
无尽的后悔。
阿杜站在他身边,说是心疼,心情也很复杂。
王妃也的确是受了很多的苦。
她能够说出这种话完全都是情有可原。
而墨沉坐在马车里,也憋屈得要死。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只要一想到宿主过去的那些苦,那些心里的喜欢,就像是被人按着头去搓洋葱。
白楚言坐在她身边,拿出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
“娘亲,您要是真的待在这里不开心,您就带着我走吧?我们去哪里都可以,我都愿意跟着您去。”
她很欣慰。
幸好宿主还有一个儿子。
墨沉伸手将儿子揽在怀里,语气渐渐平缓:“曾经,萧刻不知道你是他亲生的,如今您也看见了,他很心疼你,也在用心想要补偿你。”
白楚言眉心紧皱:“可是他的补偿没有用,娘亲不原谅他,我也不原谅他。”
“我知道,原不原谅是你的事情,但是我也说得很明确,萧刻的王爵位是很有用的。”
她轻抚儿子眉心:“在这个天底下,除了皇位,就是王爵无上尊贵,他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他或许是一个好父亲。”
就像是今天白楚言诬陷他,他辩解失败,索性认了。
第二次被诬陷,他甚至都很熟练,连辩解都没辩解。
他是真心想对白楚言好的。
更何况,她不可能陪白楚言一辈子。
等他长大,足够勇敢,她就得走了。
就算是自己给他留了足够多的财富,有爵位保底,她会更放心。
想到这里,墨沉认真地看着他:
“娘亲这辈子,就没有一个好爹爹,当初我喜欢萧刻,他知道,美名其曰将我送到这里完成我的愿望,逼迫我为他做事,我没有答应,他就打我,自此以后就跟我断绝了父女关系。
我伤心至今,若是没有他,说不定萧刻也不会那么对我,说不定也不会在一起,我与萧刻之间,就算不是夫妻恩爱,也可能是相敬如宾,但是没有如果。
可你既然有一个真心对待你的爹,就要试着相处,若是相处不来,就也不勉强,爵位不重要,只是有它就锦上添花,我只希望你健康快乐,那就好了。”
白楚言眼眶红红,哭着扑入了她的怀抱。
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男孩的眼中暗藏恨意,抓紧了她的衣衫。
当天深夜,萧刻坐在院中无言。
酒盏里映着天边的半月,他的眼神却黯淡无光,不知在望着什么。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细碎,迈着小步子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坐下。
他有些恍惚,转过头,看向小脸沉沉的白楚言。
他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似乎是刚哭过没多久
忽然,白楚言开口:“我娘睡了,她今天,状态不好。”
萧刻皱眉,缓缓低下头:“是我不好,惹了你娘生气。”
又是一阵沉默。
白楚言问:“你喜欢我娘吗?”
萧刻愣了愣,将酒盏握在手中,望着里面的月色:
“不。”
白楚言拧眉。
萧刻道:“我与你娘是赐婚,或者说,是她单方面想要嫁给我,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全城人都知道你娘非我不嫁,我却知道,她是带着目的而来,也因为某些政治原因,我娶了她。”
小家伙愣了愣,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也明白了:“你不喜欢我娘,我娘现在也不喜欢你,但如果没有我娘的爹爹,你会对她如何?”
没有白家?
萧刻认真思忖:“本王不会娶她,本王这辈子不想娶妻。”
“所以我娘会嫁给别人,就算是她最后没有嫁给她最喜欢的人,也一定能够跟她的丈夫幸福生活,她一定过得比现在开心。”
白楚言望着天边的半月:“你要是想跟我拉近关系,我们两个就做一个交换。”
飞虫略过酒面,荡起一圈涟漪。
月光之下,白楚言的小脸竟然也有几分阴沉:
“我不想让你死,但是,我想让那个人死。只要是他死了,我开心,我娘也会开心。
只要你杀了他,我就管你叫爹,就算是我们父子没有感情,只要你尽到你应尽的责任,我也定然会给你养老,必不会叫你受委屈。”
他没有说明是谁。
但是萧刻却听出来了。
他将酒倒在地上,酒水流泻而下,他的眸光一寸寸黯淡下去。
最终一滴不剩。
他将酒盏拍在桌案上:"你娘说的?"
“是我说的。”白楚言定定的望着他:“你敢不敢?”
白家与丞相相连,留着白家就是等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若是杀了,可能会对计划有误。
但——
萧刻看向白楚言:“我答应你。”
白楚言勾唇一笑:“他死的时候,我还要我娘亲眼看着他走。”
他讶然的眯起眼:“你小小年纪,怎得学得如此阴狠。”
白楚言冷笑两声:“有些人可能是天生就会,随你吧。”
这话中听,也不中听。
萧刻眸光幽深,望着他的背影五味杂陈。
他身为王爷,竟然有一天用杀人为交换,换取他儿子对他好一点?
真是悲哀。
但下一瞬,他忽然想起了墨沉那张脸。
那充满怨恨倔强的眸子,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那种恨不得老死不得相见的韧劲儿,刻在他脑子里,怎么样也挥不去。
他从不知道,她竟是这样有骨气的人。
若是杀了那家伙能让她开心,便也是他配上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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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墨沉窝在家里看书,阿杜忽然匆匆而来:“王妃!王妃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她脸上敷着珍珠粉面膜,慢悠悠的插西瓜吃:“萧刻死了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事,算喜事,合计清楚再说。”
阿杜气喘吁吁,琢磨了一下:“那可能是喜事。”
她腾地一下坐起来,满脸欣喜:“他真死了?”
“不、不是。”阿杜嘴角抽了抽:“是……白大人,他蓄意投毒,毒害朝中重臣与正妻,现在被投毒的宋大人已经昏迷,请您过去看看,能不能把宋大人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