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来的时候走马观花，回的时候一张机票就飞到了距离大树村最近的省会城市, 跟着在那里与自然环境研究院派出的科研小组以及电视台的摄制组汇合了。
和自然环境研究院的同事一起来找顾凌霄的李英既感觉对不起顾凌霄, 又觉着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李英就是metube上的。前些年“嘤嘤嘤”是网络上的流行语, 他的.名字里又正好有一个“ying”, 于是同学总爱开玩笑叫他“李嘤嘤”。李英对于同学给的爱称从不排斥，甚至还有点儿喜欢，抱着调侃的心情，他的笔名和metube上的.名称就都成了“”。
大半个月前顾凌霄在横断山区的森林里猎杀了一条巨蛇。当时是他将这条巨蛇鉴定为绿林巨蟒的。然而上头并不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说是横断山区充斥着太多的盗猎行为, 不少山民农民都会伪装动物的手段。
确实, 有些珍稀野生动物和成可养殖、可贩卖、可猎杀的经济动物本来就是动物亲戚, 外貌和特征也都有相近之处。一般人、包括警员都可能分不清楚其中的区别, 也因此边疆地区经常出现盗猎走私集团或是个人把野生动物包装成经济动物然后买卖出口，又或是把经济动物包装成野生动物来大肆行骗。
但李英看得清清楚楚, 顾凌霄所猎杀的那条巨蛇百分之百就是有害的绿林巨蟒。不被上头承认自己的结论、他身为研究者的自信心、自尊心碎了一地也就罢了, 上头居然还指示他们来找顾凌霄对簿公堂, 确定她猎杀的不是保护动物。
好好一个为民除害、为环境除害的小英雄就这么成了盗猎珍稀动物的嫌疑犯, 李英能不为顾凌霄憋屈么？他来这边疆省城.的路上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替上头觉得对不起顾凌霄了。更让他郁闷的是上头连他都怀疑，除了他之外还从其他几个自然以及环境相关的研究院里抽调出了研究者和学者来与他同行。
负责做鉴定的研究人员到齐了, 地方政府机构的公务员也来了。毕竟顾凌霄狩猎绿林巨蟒的事情里不仅牵扯着地方政府鼓励捕猎绿林巨蟒的激励奖金，她还被人以“捕杀珍稀动物”、“造假博眼球”的罪名匿名举报到了政府机构那里。
考虑到顾凌霄现在的关注度十分之高，她年仅十五岁却已经是华国流量最大的metuber之一，她的直播在民众中具有相当的影响能力与传播能力，上头对顾凌霄的判断非常谨小慎微。
假设顾凌霄狩猎绿林巨蟒的事情是假, 她不光拿不到政府鼓励捕猎绿林巨蟒的激励金，被人笑话嘲讽、网络暴力，也不光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教育。她会被政府直接以“造假”、“传播虚假事实”、“恶意在网络上造成极坏影响”、以及“诈骗政府奖金”、“盗猎珍稀动物”等多重罪名被送进少管所，甚至面临法律起诉。
——华国几年前出了好几起性质十分恶劣的未成年人杀人案与诈骗案，也因此华国法律里规定未成年人需要负刑事责任的年纪也越来越小。现在华国法律规定十二岁以上含十二岁的青少年儿童都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同时对于“成年”的定义也从十八岁提早到了十六岁。
顾凌霄穿的雷霓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六了。如果她猎杀绿林巨蟒是假，上头又想拿她树典型，公务员们只要把她的案子押上几个月，等她十六岁生日一过就能让她受到最严重的惩罚。
而这次来给顾凌霄做见证的公务员们显然都是不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独自上山屠蛇的。也因此一行人磨刀霍霍，个个身上都充斥着要打顾凌霄开刀的意思。
电视台这些年日子不好过，除了背靠政府机构的官媒，被metube还有其他网络媒体无限挤占生存空间的电视台媒体人们都在艰难度日。
电视广告行业在萎缩，电视购物行业直接就在电子商务的冲击下黄了。网络上电视剧、电影、真人秀、综艺节目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电视台上播放的电视剧却再也不是最新最快最红的剧集。电视台的其他节目更是收视率低迷不振。原本一秒能卖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广告时间现在无人问津，原来被各种企业抱着大.腿喊爸爸抢广告时间的电视台现在只有拾着网络趣闻、网络直播的牙慧勉强度日。
顾凌霄是metuber，她猎杀绿林巨蟒又是在metube上直播期间的事情。电视台早就想抨击metube是个充满虚伪与谎言的平台，让大家不要再去相信网络上的东西，还是回来好好看电视了。只是电视台一直找不到机会来这么干。
顾凌霄正好是一个突破口，电视台的人就指着顾凌霄是个骗子，之后他们大书特书顾凌霄的“罪行”，然后再给metube扣帽子说：毫无节制的网络直播节目和没有底线、没有审查制度的metube正是骗子们的培养基。之所以骗子敢大行其道地用直播来骗人，那就是metube和网络直播的错！
三方人马里两拨都是摩拳擦掌就等着拿顾凌霄开刀，李英真想喊顾凌霄快跑。可顾凌霄真要跑了，那就成了畏罪潜逃，这样她更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不得超生。
越想越丧，一路上李英都在叹气。然而当他在省城里见到顾凌霄的时候，他正要叹出口的那口气一下子被憋了回去。
作为一个研究者，李英一天二十四小时有超过十八小时都在研究野生动植物，对人这种动物他反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在见到顾凌霄的时候，他却只觉得心脏中了一枪。
小姑娘比他在直播上见到的漂亮多了。
怎么说呢？单论长相她是比不上那些做女团偶像的美.少.女，但她身材瘦削的同时还手脚修长。且她的瘦削不是那种不健康的柔弱瘦削，而是充满了力量、令人能够直观地感觉到一种类似野生动物般的优美。
当那双让他联想起黑豹眼眸的黑瞳朝着他看过来的时候，李英看到的是神秘、是潜藏的野性，还有一种对一切了然于心的掌控。
李英突然就跟磕了定心丸似的不方了。
电视台的人询问顾凌霄要不要在省城买些什么新装备，如果要买，他们想去跟拍。顾凌霄却出人意料地说现在自己的装备已经够用，请众人直接跟着她回大树村，最好后天就能进森林——这些天她已经找到了另一条绿林巨蟒栖息的地方。如果绿林巨蟒改换了栖息的洞穴，她又要从零开始找绿林巨蟒，所以她想快些回去捕猎那条绿林巨蟒，避免重复劳动。
无论是电视台的人还是政府机关的公务员、自然环境研究院的研究者们，几乎人人都认定顾凌霄会拖时间。买装备，找蛇窟，分析绿林巨蟒的动向，向村人交代后事甚至是立遗嘱……人人都在心中列表，认为顾凌霄会用表中的理由拖延时间。
即便是相信顾凌霄独力猎杀了绿林巨蟒的李英都觉得顾凌霄拖一拖时间合情合理。人家可是小萝莉诶！一个未成年的萝莉面对剧毒大蟒蛇能不害怕吗？你总得给人家点时间做做心理准备嘛！要是换了他，光是对上活的野生绿林巨蟒一次他都得被吓出ptsd好不好？
哪知顾凌霄上来就要求众人快跟她走，她担心蛇跑了……李英心中挺五体投地的。
“对了，”
顾凌霄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郑重地转向电视台的人，问：“不好意思，请问你们准备了无人机吗？”
负责这次跟拍顾凌霄的男导演从旁钻了出来，拿纸巾擦了擦自己油光闪亮的大光头
“无人机？什么无人机？”
看这导演的模样，顾凌霄就知道这群看起来干劲满满的人事前肯定什么功课都没做了。
绿林巨蟒十分危险，但凡将绿林巨蟒视为拍摄重点的人都不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不做任何功课。电视台的这群人一个个一问三不知，想来这群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拍摄的重点完全没打算放在绿林巨蟒身上。
既然如此，电视台的人来走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呢？顾凌霄简直不用思考都能看穿这些人在脑中构想出的剧本。
然而她还是好声好气地对电视台的人解释道：“……蛇是靠地面的震动来‘听’周围的动静的。如果我直接带你们深入森林，我们所有人都有可能会受到绿林巨蟒的袭击。我能力有限，自保尚可，要我保护到每一个人是不现实的。”
雷霓的身体如果适合修习《太清无量经》，顾凌霄倒是不在意身后再多一串累赘。问题是雷霓的身体修习不了《太清无量经》。
“我并不介意各位跟拍我。但我不能拿各位的生命冒险。”
“如果要观察我、跟拍我，各位可以使用不会震动地面的无人机对我进行三百六十度的观察跟拍。”
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电视台的人与公务员们对视一眼，人人都对顾凌霄面露轻视。他们就说嘛！这小骗子怎么会不找理由拖延呢？
唯有李英向着顾凌霄疯狂点头，一边还说：“说得对！其实我觉得我们最好连森林都不要进——”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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