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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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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人的眼里,清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贬义词,一提到清谈,人们心中的第一印象就是“清谈误国”四个字。

之所以会将清谈和误国联系在一起,追其根源在于晋末清谈派的代表人物王衍之死。历史记载,永嘉五年,八王之乱中的最后一王司马越攫取果实之后,立怀帝司马炽为傀儡,排除异己,大权独揽,招致国内人心浮动,京外兵乱四起。司马越无奈之下自请出征石勒,企图以此转移矛盾树立威信。

不甘受人摆布的怀帝司马炽乘机以征东大将军苟为大将军,发布司马越罪行,诏令各地讨伐,司马越得知后,忧惧交加,病死于项城。太尉王衍决定秘不发丧,统其旧部回到东海国安葬,石勒率军追赶至苦县宁平城,双方交战,王衍大军一败涂地,十余万王公、军士和庶民相践如山,全被歼灭。

石勒久闻王衍之名,于是招他谈论时事,王衍为求活命,竟劝谏石勒称帝,石勒由此大怒,命士兵推倒墙壁压死了他。王衍死时反省道:“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意思就是说,自己这类人虽然不如古人,但平时如果不崇尚浮华虚诞,勉力来匡扶天下,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既是他自己承认清谈误国,后人自然就更没理由要为其开脱了,东晋继后,天下依然是司马家的天下。士人学者们不敢妄论八王之乱,于是将晋亡祸首的名号推到了王衍身上,并从对他的批判扩展到了对整个清谈和魏晋风度的批判。其中颇为讽刺的是,东晋大权臣桓温北伐时,曾登高而叹息说:“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实际上,桓温他自己就是个世人皆知的清谈名士。

说句客观一点的话,西晋的灭亡并非因为清谈,至少清谈不是导致西晋灭亡的主要因素。真正导致晋室崩塌、五胡乱华的直接原因是臭名昭著的“八王之乱”,内有兄弟阋于墙壁,贪得无厌,争权夺利,外有蛮夷侮于边境,趁虚而入,不可遏制。

事实上,清谈只是一种社交方式,一种学术态度,它和现代社会里的心灵鸡汤、圈圈头条、超男快女、转身灭灯、直播选秀、喊麦走穴一样,并不是一种能导致国家灭亡的灾祸。他继承自百家争鸣,挫折于党锢之祸,最终在魏晋之世开出了一朵异样而妖娆的花。

如果说清谈是一种错误,那么,错误的并不清谈本身,错误的只是时代、内容、方式以及,谈它的人。

至少,在晋元康六年五月二十日这一天,清谈是足以让人趋之若鹜的,尤其是,这个清谈会的组织者乃是当世首屈一指的道门巨擘、陆地神仙。

从太阳还在山谷里沉睡开始,孟门通往道院的山路上就一直人满为患,直到日头照到临观亭的牌匾上时,陆续从柳林赶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欣然前来参加听经和清谈的人大多是高冠博带,广袖飘飘的文人雅士,他们中有掌领一国四县的西河郡王,有位列王朝六品的王府三卿,有治理百里之地的县令丞僚,也有虽居白身却血统高贵的世家子弟。

不仅如此,甚至连西河左国城中的匈奴大酋也都来了好几个,他们虽世号蛮夷,但终究久沐王化,要真论起才情学问,比起那些游手好闲的汉家子来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他们身份悬殊,目的各异,但只要是踏进山道的人,无一不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低调和朴素:薄衫一领,羸马一匹,除此之外别无长物。来时焚香遮道、前呼后拥的排场都被留在了山道之外,在踏足孟门的那一刻起,他们都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孟门道院,他们要见的人是尹轨神仙。

刘越单人独骑地混在这群人当中显得很不扎眼,对他而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第一次来到孟门,这里的花草树木,亭台楼观、山水土石乃至阳光和空气,一切的一切在他眼里看来都很新鲜。但如此美景嘉色却只能一人独享,这种隐然的不畅快使得这个西河纨绔觉得颇为烦闷。

倒不是他不愿意与人交流,毕竟,在面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对他侧目而视、交头接耳的尴尬局面时,能一个人走在潮水般的鄙夷和不屑里是需要勇气的。他爹刘虔刘治书显然没有他这么幸运,源神殿并不宽敞,一心想攀这青云阶梯的人太多,区区一个九品的王府属吏显然是很容易就被上位者排除在受邀的范围之内。

刘越转脸看向远处,企图驱散心头这一股淡淡的阴霾,却诧异地感觉到前方不远处的山道边似乎有一道满含敌意的眼光朝自己射了过来。他循着这道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株苍翠的松树下,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正驻马看着自己,那年轻人身着华服,眼神阴鸷,似笑非笑的脸上尽是厌恶与讥诮之色,他身边的那个老者神态平静,只是淡漠的老脸上全无一丝表情。

这两人是谁啊?和自己认识吗?刘越心中奇怪地嘀咕道,看那小崽子的嘴脸,似乎我刘越欠了他一大笔钱没还似的。

“这是新来的西河王府左常侍父子,”就在刘越绞尽脑汁地回想这两人的身份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那少年叫李咸,就是前几天在离石水南岸与你家刘忠因占田之事起了纠纷的那个人。”

“见过郭郎中令,小子刘越有礼了。”刘越转身看了看来人,恭敬地拱手施礼道:“郎中令贵为王府三卿之首,何以孤身行到此处?若郎中令不嫌弃,小子愿为郎中令随侍左右。”

“你这个猢狲,少跟老夫套近乎!老夫自然是随西河王来的,只不过他先行被周天师请到观中去了而已。”郭钦笑骂道:“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老夫告诉你,给你一张请柬是眼下老夫唯一能做的事。尹仙的考语可遇而不可求,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别想着把主意打到我这里,老夫可没这么大个面子。”

“郎中令误会了,小子并无溜须拍马之意,一片赤诚之心天日可鉴。”刘越讪讪地笑了笑,挠挠脑袋疑惑地问道:“郎中令刚才说那人就是李咸?这就奇怪了,离石水南岸之事乃是我刘家吃了大亏,他毫不费力地夺了我刘家五十顷良田,得了偌大一个便宜,为何还要对我怒目而视?该心怀怨恨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这事要说起来你家也不占理。”郭钦随口点了一句,紧接着转开话题道:“据我所知,这李咸之所以对你不满也不是因为占田的事。”

“不因为占田?那是为什么啊?”刘越轻声叫道:“我刘家与他李家除此以外素无纠葛!”

“都是因为你父亲爱子心切。”郭钦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道你父亲刘治书向老夫和西河王为你求的是哪个官职?”

“典卫令。他为你求的是八品王府典卫令,这可是一个职在统帅王府卫士,守护西河王宫的亲贵之官。”郭钦呲着牙缓缓说道:“你父亲是有眼光的,前典卫令刚升任左将军,他就看上了这个职位。可惜啊,李常侍也为他儿子李咸看上了这个职位。”

“原来如此。”刘越默默地点了点头,沉声问道:“但是,依我刘越目前在西河的名声,想要和左常侍的儿子争一个八品贵职恐怕是没有丝毫胜算的吧?我可不相信李常侍他会看不到这一点。”

“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可惜的是,在西河,我才是负责征辟人才的郎中令。”郭钦诡异地一笑,淡淡地说道:“我跟西河王说,你们两人,你和李咸,谁能在源神殿清谈中得到尹仙的青睐,谁就有资格争这典卫令。”

“你!”刘越愤然闷喝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郭钦,颓然叹息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老夫这不也是顾及到你们双方的意愿吗?既然老夫做不得这个主,那就让尹仙来为你们做主吧。”郭钦说完,一甩袖驱马往前走了几步,忽又转过头来朝刘越一笑道:“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多想,孟门道院的山门就要开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刘越眯着眼看着郭钦驱马去到李常侍的身边,两人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只见李常侍的儿子李咸在马上恭敬地向郭钦作了一礼,三人有说有笑地往山门的方向走去。

刘越远远地看着郭钦,他只觉得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浓烈的阴谋的味道。会是什么阴谋?刘越不知道,但他却明白,他父亲刘虔是个谦顺守礼的老实君子,他的确是在为自己求官,但他绝不会置律法情理于不顾,指名道姓地为自己求取这典卫令一职,除非有人给过他某种暗示。这个给他暗示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郭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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