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的母亲坐在凳子上沉默了很久。
绾绾总感觉她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就变得很低沉。
她伸手扯了扯夏之淮的袖口，眨了眨眼睛，看向黄月母亲。
夏之淮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内心却很笃定，黄月母亲会想通的。
黄西空站在树荫下，忽然开口道：“你的女儿，死后为了能追回借出去的钱，昨天晚上只差一步就变成厉鬼，杀了那个人。”
黄月母亲霍然抬起头看向黄西空，紧张地问道：“小月她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她还没有成功，被我遇见了。”黄西空靠在树干上，神色有些莫测，“成为厉鬼之后，几乎再没有投胎转世的可能，就算可以转世，也必须入地狱经历万般极为残酷的刑罚……她一直迟迟不肯离去，也就是为了这笔钱，留着给你养老。”
黄月母亲眼睛瞬间通红，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来，一颗颗落在手背上，很快便泣不成声。
“见与不见，没有那么重要。”黄西空淡漠道，“人死一如灯灭，活着的人能做的，就是好好道别。”
如果真的执着……
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
总会有再相遇的一天。
夏之淮看向黄西空，虽然觉得他的话很直接，但是又打从心里又认为没毛病。
黄西空是鬼，看待生与死的问题，要比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更通透。
所以夏之淮并没有阻止他。
黄月母亲听完之后，只是哭了很久，最后起身朝着黄西空鞠了一躬，又转头与夏之淮说道：“既然小月最后执着的事情是这个，那就麻烦你们帮忙追回小月借出去的钱，手续费用就按照小月说的给，谢谢你们愿意帮小月，没让她沦落为厉鬼。”
……
夏之淮带着绾绾离开时，轻轻叹了口气：“生离死别什么的，不管处在哪个年龄段，我感觉自己还是有点不能面对。”
绾绾趴在夏之淮背上，小胖手勾着他的脖子：“哥哥不用伤心。”
“教绾绾的夫子曾说过，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绾绾摇头晃脑地背诵了几句。
夏之淮慢慢停下脚步，微微偏首，一脸的迷茫：“什么意思？”
黄西空单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缀在两人身后，听到夏之淮的问题有点无语：“你上学读书的时候，天天都在睡觉吗？”
“这跟我上学读书有毛的关系？我上学根本没学过这个。”
夏之淮见不得黄西空攻击他没文化。
绾绾将小下巴垫在夏之淮肩上，奶声奶气地说道：“这个是《道德经》里面的。”
夏之淮：“……你的老师是疯了吗？你才三岁半，都会背《道德经》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连《道德经》的书都没有翻开过。
黄西空摇头叹气道：“就你这点儿知识水平，怎么教绾绾？绾绾懂的都比你多。”
绾绾扭头看向黄西空：“哥哥会唱嚯嚯哈嘿……我就不会。”
夏之淮颠了颠背后的绾绾，额角青筋在狂舞：“求求你了，赶紧闭嘴。”
RAP他其实唱的也不是特别特别好，他更擅长的还是舞蹈。
能成为C位，主要还是脸长得好，舞跳得好，唱歌也还可以，所以营销包装比较成功而已。
绾绾听不懂rap，黄西空对这种新潮流更是十分不理解，所以他几乎可预见自己要被嘲笑。
……
果不其然，黄西空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在一旁建议道：“我觉得你应该回去再读两年书，这样走出去你就算没内涵，多少还能装装文化人。”
夏之淮：“你闭嘴吧，不想跟你说话。”
他还会外语呢，黄西空会吗？
干嘛要以己之长比人之短！
绾绾插话道：“哥哥一直都不会《道德经》，但是不要紧的，反正哥哥也不需要。”
夏之淮认同地点点头：“绾绾说的对。”
“我不懂，我妹懂就行了。”
黄西空看着他的神色颇为一言难尽：“你可真有出息。”
“嗐，谁说不是呢？”
夏之淮笑眯眯地驮着绾绾往前走，一边和绾绾说道：“刚刚黄月妈妈给我的那张借条，绾绾你可要收好了，千万不要弄丢了。不然咱们就没办法帮黄月妈妈追回那笔钱了。”
绾绾拍了拍兜兜：“装在我兜兜里，东西是不会丢的。”
她的空间好大好大，能放好多东西。
而且在天界幼儿园上学，她刚入门的时候，教法术的仙子姐姐还专门告诉他们该如何收纳，整理自己的空间，或者是随身携带的空间法宝，所以她东西一直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找什么都特别快。
大多数神仙寿命都特别特别长，所以会收藏储纳的东西也特别特别多。
东西只有分门别类整理好，需要用的时候，找起来才最方便。
不过哥哥是个例外，他的东西从来都是乱堆乱放。
所以他自己搭的洞穴，里面的宝石五花八门，虽然堆得特别满，但是一点精致感都没有。
关键是哥哥还总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住的地方是天界最漂亮最阔气的。
……
带着绾绾吃过午饭，夏之淮领着绾绾回家午休了一小时，然后约了专属律师宋倦。
宋倦在律师事务所楼下的咖啡馆跟夏之淮见面，看到绾绾后，先从身边的沙发上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给你买的小零食，附近新开的连锁店刚出的新口味。”
“谢谢宋叔叔。”
绾绾抱住袋子，立刻甜甜笑起来。
她可太喜欢宋倦宋叔叔了……真的好懂她。
宋倦作势要将她袋子拿回来：“叫哥哥，不准叫叔叔，不然就不给你了啊。”
绾绾抱住袋子，嘿嘿笑道：“不还，叔叔就是叔叔。”
夏之淮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零食可存着慢慢吃，一天不能吃太多。”
“嗯嗯。”
绾绾敷衍地点点头，开始将手往袋子里伸，一个一个往自己兜兜里转移。
夏之淮：“……”这孩子真的半点儿心眼儿都没有。
宋倦对这种情况已经非常熟悉，完全当作没看到。
夏之淮朝他笑了笑，说起了正事：“我是想委托你，帮黄月母亲起诉黄月的前男友，程越山。”
宋倦：“仔细说说看。”
作为律师，有人委托，宋倦自然会先听听是什么官司。
不过起诉这件事，不一定。
真正走庭审流程漫长，而且律师费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般他还是建议庭外能解决的，就庭外解决。
夏之淮将事情说了一遍，宋倦思考了片刻：“这事儿交给我吧，暂时没必要起诉对方。”
“但是可以先给对方发一封律师函。”
“与程越山沟通还钱的问题，我去操作，而且你们有借据在手里，他如果有点法律常识，基本上就知道要是走到庭审阶段，他几乎是必输无疑，到时候不仅要还钱，同时还要赔上一笔律师费。”
“而且你们也说了黄月的情况，我估计黄月死后折腾得他不清，与其不断花钱请道士驱鬼，还不如还了十万块钱消灾……这本身也就是他欠下的债务，你们只需要配合告诉黄月，在他还清债务后不再纠缠即可。”
夏之淮觉得宋倦的办法可行。
他没和程越山见过，对这人也没什么了解。
不过这本身就是一笔很容易算清楚的帐，只要聪明一点儿，就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宋倦明显对处理这种案件驾轻就熟，交给他，夏之淮并不是很担心。
……
将追回债款的事情交给宋倦后，宋倦随口问道：“你昨天是不是救了个小男孩儿？”
夏之淮正给绾绾倒了半瓶水，将盖子盖好后，随手塞进绾绾怀里，抬眸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儿？”
“你今天中午上新闻了，你不知道？”宋倦还挺意外。
夏之淮：“嗯？不会吧，我昨晚全程戴着口罩呢。”
“那有什么用？你本身就那么惹眼，身边还带个绾绾，简直就是移动的标签，那档综艺节目开播后，热度一直都很高，你们兄妹俩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彻底红了。”
绾绾喝了一大口水，好奇道：“红了？可以吃吗？”
宋倦笑道：“那不能。”
“哦，那算了。”绾绾一听不能吃，瞬间就没了兴趣。
夏之淮靠坐在卡座里，随口道：“红了就红了呗，也没啥，反正我都要退圈了。”
宋倦：“你真打算退圈？退圈后干什么？”
夏之淮随口瞎掰道：“回家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