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斜西山，新公民们稀稀拉拉，背负工具，谈笑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老师。看看他们，多么开心！”摩希细细打量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新公民，每一个都和以前一样衣衫褴褛，干瘦得骨头凸起，唯一多得就是脸上的笑。
“你是想说提督大人的政策有多成功？”安东尼问道
“不是的。”摩希摇摇头。
“还是你想说他们是明智的，懂得斯巴达终究还是不如瑞帕布兰克？”安东尼再问。
“也不是。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了。”摩希说着，招了招手拦下了一位路过的老农：“先生？看您的样子，是新公民吧。”
老农被摩希叫了一声，有些发愣，半晌才确定“先生”是在叫自己，拉了拉肩膀上的衣服，往奴隶印那里扯了一下，接着向摩希他们弯了弯腰。
“诶，老爷！我是新公民，李维独裁官说的。”
“我不是什么老爷，只是过路的商人。看这里田这么多，人却这么少，好奇就来问问。”
“哦，商人老爷！您说这个啊，咱们这大部分的奴隶都跑了，去海文...不不不，乱匪那里去了。”
“大爷您怎么不去啊？”
“唉，哪边不都一样？这边有贵族老爷，那边有义军老爷，都得罪不起，都得给他们交钱纳贡。这边的李维提督废除奴隶，那边的斯巴达大王打倒贵族，但是要我说弄来弄去都没用，得利的是老爷们，受苦的使我们。我们生来就是为奴的，都是月神的旨意，我们只能虔诚地祈祷，死后能够得到月神的宽恕。其实，我想啊，留在这里，万一斯巴达打来了，我们也不会遭殃，要是去了那边，李维提督打过去了，我们就是附逆啊！难保不倒霉！”
老农说着说着就笑了，透着对自己智慧的欣赏。
摩希有些尴尬，又问道：“那生活总比以前好吧！”
“是啊，不过佃租也要快四成，如果这一年风调雨顺，勉强过得下去。唉，要是这，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老农仿佛感觉到些什么，眼神瞟向两边，要避开摩希的目光。
摩希又想问：“那，大爷，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神经病！”
老农看见旁边有自己的伙伴，低下头骂了一句，赶紧跑过去，留下无奈的摩希。
摩希叹了口气：“看呐，我们解放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解放他们的心，他们的笑，竟然充满了麻木。”
安东尼道：“这已经难能可贵了。我们自以为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实际上一切只是往前挪动了一点点，在神的眼里，我们多么渺小可笑。”
李维看着他们两个人失望的样子，擦擦鼻子，笑了笑：“好了，两位哲人！我们继续走吧，总是要走下去的。”
马儿慵懒着，耷拉它们的脑袋，小路泥泞，散发着泥土的气味，微风轻拂，带着思想飞到天涯。他们就这样一路聊着，一路走远。
入夜，老农回到自己的村落，村子里都是新公民，在辛苦劳作了一天以后，回到自己的家里，不再是关奴隶的棚子。炊烟袅袅，在幽蓝的夜色里升起；点点烛光，照应着苍穹里闪烁的群星，好一派宁静祥和的乡村美景。
“大哥，就是那！”
黑夜里，一根手指指着这片宁静的村庄。
“恩！”是卢修斯的声音：“弟兄们！都上来！”
在卢修斯的命令下，数十人马出现在了田野的尽头，在暗暗地夜色中，他们就是一团可怕的黑影。每个人都是黑巾蒙面，但是行动的方式已经暴露了他们来自军队的事实。
“弟兄们！就是那个村子，里面尽是些卑贱的奴隶，肮脏的垃圾。就是他们害得我们被赶出了军营，就是他们害得我们没有工作！所以我们该干什么！”
“烧！”
“对！烧！大家不用怕，大人说了，要把这件事情闹大，所有的正统公民都会起来反对废奴令，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把提出废奴令李维给拉下来！”
“好！”
“大人还说了，这件事情完成之后，每人2000第纳尔，半辈子吃喝不愁！”
“好！好！好！”
“好！弟兄们！给我上！”
火把升起来了，马队在田野里刮起一阵旋风，所到之处都燃烧起浓浓的火焰，脆嫩的麦子在火红里化为灰烬，新公民们希望的努力一瞬之间就全部消失。
“卑贱的奴隶们，你们去死吧！”
“你们这些垃圾！”
“滚回你们的笼子去！”
几十个家伙行动极快，发出几声挑衅的呐喊以后，就调转马头飞快离开。警钟猛烈地响起，焦急的新公民从
房子里匆忙地跑出来，望着燃烧的田野，发出愤怒而绝望的呐喊！在这呐喊里面他们有了复仇的对象。
到了第二天早晨，田野里的火焰已经熄灭，新公民心里的火越烧越旺，田野被烧的消息已经传遍附近的村子。所有的新公民都意识发生了什么，如果再退让，再弯腰，他们又将成为非人的工具。各个村子都骚动起来，男女老少一齐出动，弓箭，匕首，铁榔头，钉耙，锄头，粪叉子，呼啸而来，奔着其他旧公民的村子而去。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卢比斯城新公民的耳朵里，这些在城内的新公民，多是作坊的工匠，码头的苦力，转瞬之间就聚拢起来，走上了街头。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街口的对面一千多旧公民壮汉早就严阵以待，这些家伙全是之前第七军团被裁撤的老兵，心中对新公民的积怨极深。
双方一对眼睛，新仇宿怨，双眼血红，一声怒吼，两边就厮打在一起。一时之间，呼喊之声不断，惨叫声不断。新公民这里人数众多，凭借着多出对方几倍的数量，一拥而上；旧公民那里人数虽少，都是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身体也比饱受折磨的新公民强壮。双方厮杀混战，搅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敌我，见人就打，血流头破，死尸遍地，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