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舟一时却有些语塞。
这叫她怎么回答。他兄长是有话要交代，但没有一句话是交代给他的啊。
他交代她不许沾酒，要记着按时吃饭。不许在平城久待，事情安排妥当了就尽早回来。
俞青阳还在定定地望着她，季云舟抚了抚额，偏着脑袋扯唇胡编道：“他……交代我要，把火药弹的使法详细告知兵士们。”
他眸光一闪，声音低沉道：“是这样吗。”
“是啊，他还叫我嘱咐你，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别太劳累了。”季云舟望着他，一脸的认真，煞有介事道。
俞青阳却是目光不明地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眸子，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些话，不可能是兄长说的。他从未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第一次给自己来信，却不是写给他的，而是……
俞青阳一口干了杯中酒，沉默着继续倒酒。
季云舟见他闷闷不乐，一时也不知他是哪里不痛快了。莫非是嫉妒他兄长给自己写信，没给他写？应该也不会，他们俩不是早就失和了，而且他不是很讨厌他兄长吗？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她心中还惦记着要给俞成周回信，刚好驿使还未离去，可以直接带过去。想着她便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吃好了。先回营帐了。”
见他只是闷头饮酒不语，季云舟挑了挑眉，径自起身。
刚走到营帐门口，背后却忽然传来他有些暗哑的声音。“你是要给他写回信吗？”
季云舟回头，见他并未看向自己，手中正执着酒盏，慢慢把玩着。便随口道：“是啊。”
几乎是她一出口，他便嗤地轻笑出声，且越笑越大。
季云舟微微皱眉：“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很好笑吗？”
她话音未落，只听当的一声，俞青阳手中的酒盏已被他重重按在桌案上，登时碎成了无数片。
眼见他指缝中有鲜红的液体缓缓流出，季云舟凝眉，声音提高了几分道：“俞青阳，你发什么神经呢！”
她扭头正要出去喊人来给他包扎，却听他沉声吼道：“站住！”
接着如一阵狂风般席卷到她身侧，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季云舟抬头对上他阴沉的眼神，心中一惊，声音也不觉冷了下来，“是又如何？我想做什么，何时还要跟你汇报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想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他沉闷沙哑的声音，“为什么？”
她冷声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写了那么多封信给你，你一封都没有回过。为什么对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见季云舟缓缓转过身来，却只是皱眉吃惊地看着他，他又提高了声音问道：“为什么啊？回答我啊？”
季云舟眼中闪着惊疑，语气却很平静：“因为我根本没有收到过一封你的信。”
“什么？”俞青阳怔了一下。
“我说我从未收到过你的信。”
“不可能。刚开始几封石沉大海，后来我都是亲自交代驿使，无比亲手交到你的手上，还要等你回信。可他每每给我回音，都是季大人公务繁忙，无暇回信。”
季云舟道：“我不知他为何如此回你。信不信随你，总之我从未收到。”
俞青阳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并未说谎，随即眸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不由退了两步。
季云舟亦是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摸上袖中的信，转身出了大帐。
她终究还是并未给俞成周写回信，因为有些事，她要当面问一问他。
两日后，季云舟与高驰准备启程回雍都。
因为丁立丁成也被陛下安排与他们带来的兵卒一起留在这里，高驰便与他们道别了，简单带了些干粮，便去找季云舟。
季云舟一早起来洗漱用过早饭，正准备要去向俞青阳辞别。那家伙也不知是否故意躲着她，这两日倒是一次也没碰过面。
她刚出了营帐便看见迎面走来的高驰，两人笑着打了招呼，一起往主帅营帐走去。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将军一早就到平城办事去了，没在营中。
季云舟皱眉想了一会儿，对守卫道：“那等他回来了你告诉他，我在雍都等他扫平匈奴，得胜归来。”
季云舟的马已经消失在烟尘中，再也看不清时，俞青阳才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她还真的就这样走了。”
他望着远处渐渐消散的烟尘，垂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骨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