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天色晴好，微风徐徐。
刚过了酉时，俞青阳便从少府监出来，到了季云舟的小院时，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熟悉的清越笑声，他眼睫一动，大步跨入。
清幽院庭中，花树摇曳，两个青色的身影坐在庭中小榻上正相谈甚欢，不过发出清越的笑声只有侧靠在一方软榻上的一人，对面那人显然是个清冷的性子。
却正是季云舟和来瞧病的客人孟湛。
一旁侍奉的婢女见俞青阳面色沉郁而来均是吓的瑟瑟发抖，虽然公子走之前反复交代了，但这位病人岂是他们能拦得住、管得了的？
季云舟自然也瞥见了他，抬眸冲他轻笑：“你来啦。”
孟湛淡淡起身行了礼复又跪坐下来，眼睛仍放在面前的一张笺纸上。
俞青阳在他们面前站定，冷冷扫了眼一旁的婢女，才盯着季云舟道：“谁说你可以下床了？”
季云舟不答，只是朝他举了举手中的茶盏，摇头了摇道：“这种事还用谁说，我的身体当然是我自己说了算，你说对吧，孟僚友？”她转眸朝着对面的孟湛挑了挑眉梢。
“嗯。”孟湛双眼细细在图纸上游动着，却也不耽误对她的话语予以肯定。
俞青阳这才看向一旁的孟湛，声音一提：“孟监作，署中尚未散值，你怎的比我这个少府令走的还要早？”说着在一旁婢女搬来的小榻坐下。
立在季云舟身后的蓝松赶紧上前给他斟了茶。
孟湛头也未抬道：“嗯，因为要来看望僚友啊。”
言下之意就是：是，我就是早退了，你要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相当的理所当然啊！
“咳——”季云舟一口茶水呛住，忙伸手掩口，咳嗽不已，自然又牵动了身上的伤，一时面上龇牙咧嘴。身后蓝松轻轻给她顺着背，低声嘟囔道：“公子，你快别笑了。”
孟湛微微直起身子，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没事吧？”
“没，没事。”季云舟摆了摆手，被蓝松扶着重新躺好。
俞青阳瞥了她微有些泛红的小脸一眼，道：“该！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吗，不好生在房里躺着，偏要折腾。”
季云舟道：“你知道什么！外间空气好啊，我闷在房里才更加不利于恢复。”
“随便你。”
季云舟冲他扯了扯唇，接过蓝松递来的茶盏，浅浅啜饮一口，又看向低眸不语的孟湛，道：“怎么样，增加铜片可行吗？”
俞青阳这才注意到孟湛面前几案上的笺纸，正绘的是弩机的图样。
孟湛眸色微沉，思忖一阵后，轻声道：“按理说，应该是可行的，制出来试过便知。”
季云舟点头：“好，那你回去便与鲁阳细细商议了，尽快将它做出来。”
“是你设计的连弩？怎么还要改？”俞青阳盯着图纸，眉头微蹙。
“嗯，只是与孟僚友商讨后，感觉威力还是不够，于是便决定把铜片稍作调整，还有箭头也做了改变，该是可以加大威力。”
“嗯。”俞青阳微一点头，转向孟湛：“秋猎前可以做出来吗？”
孟湛眸中定了定，思索片刻后，答道：“可以。”
俞青阳唇角勾起，轻笑一声：“好，到时候便和整顿奏疏一起呈给皇上，只要皇上那边通过，便可以放手大干一场。”
季云舟弯了眉眼，道：“哎呦，这可几天没从你脸上看见过好颜色了，真是不容易，孟僚友，这还得好生谢谢你呢，若不是有幸得识你这个天才人士，我还不定得受这家伙的荼毒到什么时候呢！”
她说着举起手中的茶盏，“来，以茶代酒，敬孟僚友一杯，接下来可得辛苦你了。”
孟湛眼眸一抬，眼角竟似也有些笑意，“这我可不敢当。”说着躬身举茶与她对饮。
俞青阳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季云舟放下茶盏示意蓝松满上，又举起对俞青阳咧嘴一笑，“再敬我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俞二公子，马上就能扬帆破浪，一展宏图！”
俞青阳撇了撇嘴，但还是拿起茶盏饮了一口。
三人又稍作商议，孟湛便带着与季云舟一起商讨的图纸告辞离去。
季云舟把茶盏放下，望着俞青阳，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那把飞刀你查到什么了？”
遇到三个黑衣人那晚，那柄飞刺而出的飞刀，刀柄上竟刻了一朵玉兰花，虽然刻工并不精细，但还是能使人一眼认出，那就是一朵半开的玉兰花。
俞青阳眉头牵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把飞刀倒是奇特，我已着人去查，只是还未有所获。”
“是吗？”季云舟感觉他似乎隐瞒了自己什么，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嗯，是……放心吧，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告知你。”
季云舟看了他一会儿，忽地问道：“对了，你兄长最近在干嘛呢？”
俞青阳眉心一跳，抬眸不答反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
季云舟偏着头看向桌上的茶盏，漫不经心道：“嗯，就是突然想起他了。怎么，不能问吗？”
俞青阳不答，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
许久，薄唇轻启，道：“他大约，还在面壁思过吧。”
“面壁思过？”季云舟闻言愕然。那样的人，也会面壁思过？得是多大的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