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太大,有点儿迷了牧月的耳根。
她没有听清,以为是陶晚说了,但是她并未听见。
“你方才说了什么?”牧月问他。
“没什么。”陶晚笑了笑,“那回去以后,我希望牧月大人能够什么事都为自己考虑。”
“我一直将大人的事业放在首位,无法顾虑自己。”
“我晓得牧月大人是这样的人,但是牧月大人,您才是我心中衷心的首位,请为自己而活吧,不论我是生是死,我都会永远支持您。”
牧月听着有些错愕,她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却依旧看不清陶晚此刻的表情。
怎么说呢,她的心情很复杂。
从她睁开眼的那天开始,大人就已经是她生命中的全部。
完成他的事业,是她永生的追求。
什么时候为自己考虑过呢?
好像并没有。
“我不懂你们这些人的绕绕弯弯,既然如此,那还是留着等你下次想要找我兑现的时候吧。”
牧月只觉得陶晚说的这些东西太过复杂,她的脑子里,似乎一直都是植入了一个“衷心大人”的芯片,以至于她的所作所为,全都不是为了自己。
陶晚似乎并不吃惊,他勉强让自己笑一笑,“牧月大人,十年了,您还是和初见一样。”
跟在牧月身边十年,他好像从未看见过牧月的面容有多明显的变化。
还是那么美丽,那么好看和高贵。
连想法,也是如此单纯。
如果真的能永远陪着她,就好了……
时间过的很快。
一下子,就到了码头。
码头边上停了一艘不大的轮船,只需要穿过这一片海域就能到达南湖,比大轮船速度快多了。
他跌跌撞撞的把牧月抱下车,过程中,他自己跌倒了好几次,却始终都护着怀里的女人,让她不要受伤。
可靠近船的时候,背后再次传来了动静。
本就是属于精神集中的状态,陶晚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不管来追的人是谁,他只想着赶紧把牧月送上船。
陶晚刚把牧月放上甲板,一发子弹,直接击中了他的胸口,“噗嗤”穿刺血肉的声音,在这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震惊了牧月的耳膜。
“陶晚!你怎么了!?”牧月突如其来的着急。
可不论她怎么喊,身边再也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唤。
陶晚坠入海中,胸口穿透的洞口流出血液,染红了周围的水色。
他虚着眼睛,想要尽量的看看牧月的样子,可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明明差一点儿,就能和她一起离开这里……
他不禁回想起,17岁那年夏天,自己的继母摔倒流产,在医院住院,他一直都在照顾她。
可爸爸到了医院,她却一改常态,对着爸爸说,是他故意让她流产的。
她说,是他——不想让她的孩子出生,因为怕肚子里的孩子分走了财产。
自己的亲爸,不容分说的打了他一顿,把所有的罪过全都怪在他身上。
而继母,把过错推脱在他身上,看着他被爸爸拿着棍子打得皮开肉绽,她竟然还在旁边发笑。
啊,那是多么绝望的日子……
他被打得没几口气丢在了医院门口,他没有力气,只能躺在那里,看着漆黑的天空等死,等着自己什么时候咽下这口气。
可是那次晚上,却突然发生了大地震。
医院里所有的人全部都死去了,包括他的爸爸和继母。
他因为只被几块石头压着,沉在废墟中,险险的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他还残留着一丝气息。
他却并没有想要活下去的信念,瞳孔的光也在慢慢变得黯淡。
“啧,虽说我是受命过来处理地震情况,不过找了一圈都没有活人,你倒是还有点儿气息。”
好好听的声音……
明明很冷,却在当时的陶晚心中,犹如山涧清泉一般,眼中迸发出几分光亮,用来打探面前的女人。
她长的很美。
是他见过,最美的人。
“你是谁?”他的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见。
“我是谁?”牧月冷着脸,淡淡的说,“你现在的样子,不值得知道我是谁,看你能不能活下去再说吧,来人,把他弄出来带到医院去。”
他身上的石头都被移开,全身都是伤,让牧月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最后被送去了医院。
好在,他活了下来。
他拉着医生的衣袖,弱弱的问,“那天晚上,救我的姐姐,是谁?”
“是上面的人。”医生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上面?
那是什么意思?
当初的陶晚还没听明白,可他晓得,牧月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要努力成什么样子,才配成为她身边的人?
“你找我?”牧月忽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她优雅的走到床前,冷眼睨了他一眼,淡定如斯的说,“大人让我交上去的地震人员名单,你是唯一活着的一个,我也调查过,你的亲人已经全部死亡,医院的费用就免了,就当是庆祝你活下来吧。”
“谢谢,姐姐。”陶晚喘着气,他一直看着她,问她,“我,想报答你……”
“报答我?”牧月的表情明显愣了愣,随即恢复原状,却忽然笑了笑,“我身边不缺人,你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能为我做到何种地步?”
“我会报答您,永远都不背叛,我这条命,是属于姐姐的。”陶晚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么?”牧月抿唇笑了笑,阳光落在她身上,让她全身似乎都在发着光,美的美轮美奂,她忽而叹了口气,“那我给你这个机会,看看你的训练成果吧。”
从此以后,他的十年,全部都是追随牧月身后的。
他接受训练,受过无数次伤,是从很多手下中爬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站在牧月身边最忠诚的属下。
只要是牧月大人说是对的,他就认为是对的。
牧月大人,是不会有错的……
陶晚坠落的越来越深,直到全身都没有了半点儿意识,他的双眼也紧紧闭上。
在无尽的水中,犹如当年一样,找不到归宿。
却又好像,心满意足的死在了冰冷的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