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程旭东哭穷，拿7万5出来，对他不是难事。
对我，就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非使出闪展腾挪、拆东墙补西墙的功夫不足以应付。好在老板手上的钱就像女人胸前的沟，只要挤，多少都会有一点。
并且，不是一开始就必须筹齐这笔钱，可以走一步投一步，步步为营，所以压力显得不是那么大。
程旭东愿意成为股东，不出我的意料。以我对他的了解，凡是凑热闹大帮哄的事情，他一向有超乎寻常的热情。
可贵的是，程旭东钱还没掏一个子，就马上能以股东的角度考虑问题：“老大，我们的目的说白了，是为了请这个老板当师傅，帮我们带徒弟，而不是为了这个铺面，对不对？”
“没错！”我点点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山水之间也。”
“直接花钱请他当师傅得了，何必多此一举。”程旭东说。
我给他解释一通。这么做，不叫多此一举，而叫设身处地，或者叫量身打造。
眼下这对老板夫妇急于脱身，铺面不转出去，等于几万资金收不回来，搁谁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负担，这种情况下他什么事都干不了，就算你出工资，他师傅当得也敷衍了事；把他的铺面接下来，等于把他最大的烦恼解除了，他心情好了，自然乐意当这个师傅。
最重要的是，因为接手他的铺面，才可以名正言顺地请他教授胡辣汤的制作方法，否则，你向他请教，他觉得你莫名其妙。要知道，但凡凭手艺吃饭的，都有一种保守和保留心理，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他就算答应教你，也未必把所有东西都告诉你。
我相信，做胡辣汤这门手艺，和做模具一样，有很多“KnoHo”，他不说，靠自己摸索，可能很久都未必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制衡他，怎么让他倾尽全力毫无保留，就靠这个转让费。
在我的计划中，转让费在一个月的教学期内分几期给，等万山红马丁有能力做出大差不差的胡辣汤，才最终付清。
钱付清了，原老板走了，花几千块钱把店铺重新收拾一下，再往外转，应该能转到5万或者更高的价格。不求赚钱，只求把转让期间的房租捞回来就可以了。
总的来说，盘下这间店损失不大，好处不少。
取得一致意见后，我让程旭东等在外面，我一个人倒回去和老板谈转让的事。
老板没精打采地往炉子里贴烧饼。烧饼卖5毛钱一个，不时也有人买。
我在心里否掉了烧饼这个产品，打算改成肉夹馍或者驴肉火烧，后两样有特色，价钱高，毛利也高。至于人手，可以让万山红在他们当地请，我去他们那儿出过差，大街小巷，遍地都是做这个的。
我掏出一支烟递给老板，说：“老板，你歇歇，我给你说点事。”
老板停下手上的活。我帮他点着烟。
我说：“老板，这店，转出去没有？”
他说：“没有。”
我说：“为什么？”
他说：“有几个人过来谈，都嫌贵，没谈拢。”
我说：“你要多少钱？”
他说：“我要4万。”
我说：“是有点贵。”
他说：“我接手就是这个价，一分钱没赚。”
老板这句话的真实度在50%。不过宝安的行情我明白，就算撒了谎，他接手的价格也至少在万到万5，不可能再低了。
我说：“老板，我爱喝胡辣汤。”
他说：“我看出来了，你喝完又倒回来，还带了朋友过来。”
我说：“因为喜欢，所以我想接手你这间店，可是，我不会做。”
他说：“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现在做胡辣汤，料都是厂家配好的，不像以前，还得自己配，麻烦死了。”
我说：“我是正儿八经想把这当成营生，你真要好好教，我就把你这店盘下来，接着开。”
他说：“你只要把我这店盘下来，我肯定好好教。”
我又递过去一支烟，说：“老板，你看这样中不中，你开的4万我不还价，但分三次给你，我一下子凑不齐那么多。”
老板使劲吸了口烟，说：“你说没钱，还抽这么好的烟，芙蓉王；我没钱，就抽中南海。”
我说：“烟是刚才一块喝胡辣汤那朋友给的，我哪能抽这么好的烟。实话告诉你，转让费我也打算找他借一部分。”
老板说：“我跟女人商量一下，晚上答复你。”
我把手机号留给他，说：“我4小时开机，成不成，你都给个电话。如果不成，我做别的打算。本来，我是想开一家包子铺的，喝了你一碗胡辣汤，临时改了主意。”
程旭东在大街上等得不耐烦，见我出来，忙问情况怎么样。
我比了个剪刀手，说：“七八不离九。”
他说：“是八九不离十吧？”
我说：“你都知道是八九不离十了，还问。”
他说：“现在去哪儿？”
我说：“送我回厂。”
他说：“我想跟老蒯说说这事，让他入个股。”
我说：“这事不急。老二，我发现，一有好事你就怕错过了程霞两口子。”
程旭东被戳中要害，不说话了。
到了厂里，我把住处钥匙递给他，说：“你去楼下打麻将，晚上睡我那儿。”
他说：“你呢？”
我说：“我去叶丽那儿，明天我得替她看店，她去香港购物。”
他说：“让她帮我带几罐奶粉，一段的。”
我靠，事都不能说，一说都是事。
李少林和蒯新民刚刚忙完今天的事，见我进来，一起凑过来。
我把明天的任务交代下去：蒯新民在CNC上加工后模；李少林在火花机上给前模打铜公。交代完，让蒯新民先走了，把李少林留下来。
因为火花机是自动机床，只要用火花机油覆盖好工件，把四面边框卡紧不漏油，夜里就无需人值守，所以火花机今晚就可以工作，不用等到明天。
李少林把前模放置在火化机工作台上，把铜公锁在机头上，校正二者的位置和坐标，干得仅仅有条。我在旁边看着。
他说：“老板，明天火花机打完，我干什么？”
我说：“少林，就咱俩，你还一口一个老板的，太外了不是。”
他笑笑，还是坚持叫老板。只好随他。
我想了想，说：“明天你的事不多，就给蒯新民打打下手吧。”
他点点头。
我说：“你感觉CNC编程难不难？”
他说：“不知道。”
李少林这样说不奇怪，他是个实在人，此前没有接触过CNC，不了解。
我希望他能学会CNC编程，哪怕暂时学艺不精都没关系。根本原因是：在CNC编程上不能让小周一股独大，一定得有自己人会这个。
我相信他能学会，并且能学精。他的基础比蒯新民好多了，钳工出身，车铣刨磨甚至烧焊都样样精通，可以说在牛顿厂，对机械加工的认识无人能比，包括我。
CNC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自动加工而已，自动加工再神奇，在诸如刀具和材料的关系上，在切削量和切削速度上，在主轴转速和进给速度上，脱离不了机械加工的一般原理。这是我对他的信心所在。
我把对他的期许说了。
李少林说：“老板，我买台电脑，搬出去住，这样下班就可以在家里自学了。”
我说：“忙完这套模具，我给你放两天假，你去找房子，买电脑；买好电脑告诉我，我给你装上编程软件；以后有时间，我去家里辅导你。”
他说：“我抓紧办。”
我说：“租了房以后，让马丁过来，你大男人家家的，还成天自己洗衣裳，说不过去。”
他说：“马丁过来是好，孩子怎么办？”
我说：“不就是上学吗，包我身上，我找人把他送到公立学校。”
李少林两眼放光：“那敢情好！”
我说：“刚才那胡辣汤好喝不好喝？”
他说：“不错。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说：“我打算和几个同学合开一间店，卖胡辣汤，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我看行，我经常在外面小饭馆吃饭，知道咱这儿北方人不少；北方人，很少有不爱这一口的。”
我说：“马丁过来以后，让她在店里掌勺，当大厨。”
他说：“马丁哪有那两把刷子，炒几个家常菜还行，做胡辣汤，门都没有。”
我把计划和设想和盘托出，只掩盖了开店的最初目的是为解决万山红的安置问题。
李少林说：“让马丁掌勺，我百分百支持，而且现在就可以替她表态，这是好事，她肯定愿意。至于入股，我估计也没问题，但得和马丁商量后才能决定，因为钱都在她手上管着。”
我说：“入股这事看你两口子的意愿，入不入都不是问题，对马丁掌勺没影响。”
我寻思，股东少有少的好处，不会有太多人指手画脚；但股东多也有多的好处，原始资本多，起步就可以高一点，把店做得大一点。至于股东间的协调，都不是外人，应该好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