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是来找过我，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你离开军营那天……小丫说，她也想识字，军营中的男子大都粗鲁，所以想……想跟我学习……咳咳，我当时没空，就送了一份手稿给她……”
李泌说着，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他头疼，感觉眼前很多光束，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感正在朝他袭来。
“我家小长源不舒服啊。”韩子寞不客气地走到轩鱼面前，试图在气势方面压倒他，“有什恶魔问题就赶紧问，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的吗？”
“韩大侠说得有道理。”
不知何时，史思明就站在了李泌这一边，若许是李泌刻意流露出的软弱，让人没办法再怀有戒心。一个人在两个人中做选择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偏向于更弱的一方，史思明也不能免俗。
就算轩鱼才是更值得信赖的一方，看着身强体壮地轩鱼如此逼迫体弱的李泌，史思明也觉得过分了。
轩鱼见状更气:“一个妓女，还想识字？你这理由编的莫不是有些牵强？”
“你怎么说话呢？”韩子寞见李泌说话都有些困难，干脆就替他说了，“什么妓女啊，你特么不过也就是严庄的一条狗而已，严庄对我家小长源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你特么汪汪汪什么呢？啊？我看人家小丫就是求上进，这叫什么，心怀理性，不甘堕落，你特么凭什么看不起人家？”
“你！”
“我什么我，是不是想让我再揍你一遍？”
轩鱼想起那日在太原城中自己与韩子寞一战，对韩子寞难免有些忌惮，一时不说话了。
“轩鱼，你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史思明没好气地说。
“那再问李先生，那天晚上你有去过我的营帐是吗，还在里面待了很久，为什么要去，在里面都做了什么？我想。李先生如此弱不禁风，又是和韩大侠一起的，该不会二人同小丫一起行鱼水之欢吧？”轩鱼有意嘲讽，挑衅的看着李泌。
李泌听完这话，气急，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是手一滑，险些跌下床。
史思明见状忙去扶他。“李先生！”
“你给我听好了……你骂我我韩子寞可以……不可随意污姑娘家的清白……咳……小丫……咳……”
“妓女，哪来的清白？”
“够了!”史思明朝着荀彧大吼一声那个，“问话就问话，不要夹枪带棒的！”
小丫感激地看了李泌一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断断续续说：“是奴婢不好，奴婢那日见了李先生，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奴婢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就想着，若是能跟着李先生学些东西，还能……还能与李先生多亲近一些……说不定就能跟着李先生，不用、不用……呜…其实，只要是跟在李先生身边，哪怕只是为奴为妾也足够了……所以那晚，奴婢见李先生来了，就。就故意……拉李先生进了客人的营帐，给力现看奴婢写的字……希望李先生喜欢……不想让李先生蒙羞……”
“小丫……”
李泌没想到小丫真的敢当中说出这些话为他解围，其实他是想往下就跟史思明解释说那日是去看了看小丫写的字的，结果小丫先说了，这样也好，反而比他来说更具有说服力。
李泌未曾发现，小丫眼底闪过了一丝狠意。
“先生，小丫送给你的木簪，你一定要收好，就算觉得脏，也请你收好。”
小丫说完，朝着史思明的方向冲了过去，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小丫已经拔起史思明的剑，朝自己脖子上一抹!
“小丫！”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小丫倒下，唯有李泌，推开了史思明，直接从床上跌下去，他抱着小丫的尸体，还是热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表情。
“你……你……”李泌喉咙里发出些什么声音，没人听得清。他不应该感到悲伤，死的不过是一个才认识几天，他只想利用、没什么感情的卑微军妓而已。
可是李泌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痛，不是剧痛，就是一些很淡的，有一点不真实的悲哀。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是不是做错过一件事，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那天去轩鱼的营帐，看到了小丫的字。那时候他好像是说：“你也别学了，那不是你该学的东西。下午我给你这些东西，不过是有个理由应付人而已。”
他的本意是，女孩子家学些诗词就很好，没必要抄他的那些治国方略。
那个时候，小丫缓缓地点了点头，李泌没怎么注意。
现在想来，小丫是不是误会了，误会他的意思是：你一个妓女，学这些有什么用呢？学学怎么才床上讨男人的欢心，怎么让男人爽才是你的本职工作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小丫，是真的像韩子寞说的一样，喜欢他呢？
李泌感觉到小丫的尸体在逐渐变冷，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也有些冷。如果小丫是真的喜欢自己，一定是因为羡慕吧，她那么好一个姑娘，却陷入这样的污垢之中，见到干净的李泌，以为自己也有机会脱离这泥潭，却不想付出了生命。
李泌叹了口气，小丫啊，我不曾喜欢过你。
对不起。
房间里陷入静谧，韩子寞原本想爆发，但看见李泌把头埋在小丫的脖颈处，像是在吮吸小丫伤口流出的鲜血，一时觉得自己如今也不是很懂他的这位朋友。李泌周身都散发这忧伤，又不是因为失掉爱人才有的忧伤。
谁也没有想到小丫会自杀，史思明沉默片刻，捡回了他的剑。这场对质进行到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在有些人看来，小丫的死，并不能带来结束。
“李先生，不要以为这贱婢死了，你就能洗脱嫌疑。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进过我营帐的外人，那么盗窃我药材的人……”
“你丢东西了是吗？”李泌说话很轻，听不出愤怒，很平静。
“对，所以还要李先生给出一个解释。”
“我没有出去过，一直在养病。”李泌说话的声音愈发地轻，但是这样平静的声音后，有多少暗涛汹涌，谁也不知道，“韩子寞也一直在照顾我，没有出去，侍卫们可以作证。如果是我拿了你的东西，就一定还在这营帐里。